躲躲藏藏在楼中转悠了一大圈子,最后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喝了几口清茶,林应撑着脑袋坐在堂中的人群里,想着方才那姑娘说她收了银子的事,不用猜想也都算到了洛严身上,是时心绪上有些颇为烦闷。

    这一年的生活虽然平平淡淡,却正正是他当年寒窗刻苦多年最后想要得到的东西。可这种平淡的生活,从腊月里被打破之后,好似扰了湖心的水面一样,水波一圈一圈向外缓缓荡漾着,像是个没有底儿的死循环一般。

    一年以前,何见便是为了迟聘才搬来的林府,在府上也是像洛严这样万般刁难,惹他注目。

    先是晚膳之后拉他在庭中喝酒赏月,吟诗作对。

    迟聘不善文藻,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只能闷头喝酒,喝完就躺下装醉,还顺手捞了何见带来的玉佩,真是颇为值当,也便随了他去。

    后来久了,何见得了诀窍,把酒换成了茶,迟聘也无奈,闷头灌下去,哪料越喝越精神,陪着何见在庭院一坐便是一晚。

    那个时候是盛夏,入夜蚊虫甚多,两个人穿着青布敞袖的袍子求个凉快,第二天撩开袖子一看,双臂上满是红色的印痕,指甲一挠都生生能挠出血来。

    还远不止如此,过了有四五日光景之后,什么功夫都用尽了,身上的痕迹却是一星半点也没有黯然的意思。

    照着迟聘的意思,本都是男儿身,自己的出身又着实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留得些痕迹在身上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便也打算不再另觅良方了。

    哪料得何见却不从,不知从何处听得个乡野偏方,跑了一整天,寻了三四个药铺子才抓来了一副良药,用温水煮了药汤,非要拉着迟聘陪着他一同泡上一泡。

    迟聘虽不是个拘谨的人,不过何见到底是还算是个生人。婉言拒绝不成,干脆暗暗使坏将那装药汤的盥洗木桶给弄漏了。

    这一漏原是不要紧的,可何见这屋中偏偏是砌上了瓷的,脚下遇了些水,猛地打滑,身子一倒扑进迟聘怀里,两个人便一同掉进了盆里去。

    有没有闪着身子是再一说,单单是喝了几大口不明不白的药汤子,便害得迟聘腹痛了一夜,整夜整夜的嚎叫。

    这两个人的手段虽然相似,不过何见当初是因为迟聘着实有些受不住,使计将他给灌醉了,三两句盘问之下便晕头转向地表了心意。且在这之前何见也未做出什么旁的过分事儿,还尚能算是心思单纯。

    可洛严这主儿却不一样,心思颇为深重,打从在长乐门外开始估计便就揣着这般的主意再怀上。初来乍到便十分坦然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叫人果真是不舒服。

    林应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膛上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颇欢。

    想一想当日何见说完了话,趁着迟聘一愣的功夫躬身定情一吻。

    就这一吻之后,隔了不过一日功夫,两个人便钻到一处屋子里去了,日日都躲在自己看不到的地界上腻腻歪歪的。

    幸得迟聘有意避他的嫌,他后来那些时日才算是过得释然些。

    迟聘与他是经年的至交,他自然不会因着这事情便与迟聘疏远。只是何见并不乐意自己和迟聘走得太近,他心上也有顾虑,更加识得眼色,便有意疏离了些。

    哪想着期间有日迟聘来寻他,问他是否心生了嫌隙。他言明了心上所想,迟聘宽了心要走时,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佑颜,这些年来也不见你……有过这般偏好。如今…….”

    他顿住片刻,重新调整了语气,才又说“你告诉我,你可是真心与他在一处?”

    迟聘将门方才拉开一个缝隙,立在门旁上思量了一番,屋子里烛光暗淡,看不清他表情,不过语气却是能听得出来异常地深沉。

    他当时没有回答林应的话,只缓缓反问了一句:“微之,你从来都没有动心过吗,那种只要是他,旁的便是什么皆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