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层。

    太宰治在坠落的过程中一直闭着眼,仿佛浸入了一片深浓无光的黑暗之中,那些安宁不曾散去,但他仍知觉到一种‘不满足’,而这细微的缺憾啃噬着他的内心,一点一点,直至长堤倒坍,带来剧烈的情绪起伏,突兀地将他惊醒。

    ——是不甘,及,怨憎。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人偶,是独属于他的……

    是谁呢?

    ……

    “瑟酱~”介于青少年之间的声音故作甜腻,拉长了尾音后软和得不成样子。

    十六岁的太宰治盘腿坐在港口Mafia的首领办公室里,怀中圈了一个小姑娘,下巴轻轻地抵着她头顶,那毛绒绒的头发带来点痒意,但他才不松手。

    没用的不成器的首领坐在办公桌后长吁短叹,颤巍巍地伸出手:“太宰君……”请不要将他心爱的幼女夺走,他会哭的,爱丽丝酱也会哭的。

    太宰治歪头,“嗨、嗨!”摆出一副敷衍至极的表情,他只顾低着头给小姑娘系胸前裙子上的系带,要绑一个好看的蝴蝶结,他的手当然是很灵巧,十指翻飞一下就系好了,但完成以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够好,就反复来系,只还好这么烦人的举措没有被讨厌。

    或者说,他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有关于‘讨厌’这样的情感。

    橱窗里的小人偶哪怕度过了三年,也仍旧没有接触到很多的人,森鸥外一直严密保护着她,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会走到她面前,而至于敌人,在照面的时候就被彻底抹除,也仍旧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只除了她会被噩梦纠缠,会害怕。

    漂亮精致的女孩垂眸,她模样安安静静的,又乖巧十分,一双剔透却仿佛有着迷朦的眼眸定定看着太宰治的手,少年人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懒懒动着,上一秒系好一个蝴蝶结下一秒就立马没了,如此反复,不厌其烦。

    她看了许久,手按在了太宰治裹着绷带的手腕上。

    “诶,瑟酱不喜欢吗?”他一边应付着森鸥外,把安排给他的工作推回去,却仍然有一部分无法拒绝,最后鼓起了脸蛋,苦恼地问道。

    那好看的眉眼必定是垮着的,太宰治十分不满意,又大声地和一脸痛苦的森鸥外嚷嚷起来,“什么啊——森先生真是太过分了!”

    而乌瑟把太宰治虚虚地轻柔拢着她肩的手臂放下在腰两边,在她胸前系着的蝴蝶结已经很好看,她只是稍微扯了下系带、扶正一点,之后太宰治看了它许久,最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把乌瑟掐着胳肢窝让她起来,然后自己蹲下了。

    “瑟酱快来!我们约好了今天要出去玩的!”

    已经是很习惯少年人的跳脱和哄人的姿态,乌瑟抿出一个轻柔软和的笑,趴上去以后,太宰治站起身单手托着她,向表情更加苦大仇深的首领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再见啦森医生,要好好工作哦~”

    乌瑟稍稍回头,面上是符合年纪的天真稚气与依赖,“林太郎。”还是那样轻软的语声,哪怕明知她没有更多的意味,却仍让人觉得是在撒娇,她搂住太宰治脖颈的手小弧度地挥了挥,然后得到了一声不满的哼哼。

    一手支在额头上的森鸥外无奈叹了口气,几缕半长的散发落在眼前,看着他欣赏的钻石背着他心爱的幼女远去,然而——他的桌边放着不容忽视的好几摞文件,这都是组织的奴隶的负担啊,不得不完成,却是作为他的事业。

    勉强安慰好自己的森鸥外在干部尾崎红叶送来更多的文件时差点当场飙泪,握着钢笔的手微微颤抖,而等一扭头,金发蓝眼、可爱模样的爱丽丝酱就站在旁边不断追问着‘瑟酱呢’、‘瑟酱哪里去了’,在爱丽丝一身近乎实质化的怒火燃烧的时候,他眼中含着的泪一下就落下来了。

    “——没用的林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