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创意文学网>修真仙侠>大雍女子图鉴 > 灿灿萱草为谁开
    半月后,魏羽凰巡边返回凉州城,再传令下去,三日后将启程回京。这一来,底下自然各种忙碌。唯有燕王魏元嘉,一如既往一概不问,日日在竹居潜心作画,对朝廷之事毫无兴趣。

    这日他正在作画,忽听脚步疾疾,近侍前来禀报:“殿下,陛下正往这来了。”

    魏元嘉笔下稍顿,原来轻描之处立时重染。他心中默叹可惜,行动间仍是好整以暇将画稿卷起随手放入卷缸之中。而后稍整衣冠徐徐步出。

    不多时魏羽凰轻装而来,与他一同再步入竹居,屏退左右。

    竹居处处用竹,门窗案几都以竹作成。居于此室之中,但闻竹木清香沁鼻,令人心旷神怡。内中布置极简,除日常用具以外,唯左侧挂了一幅画。魏羽凰缓缓打量画中的山水,峰灵秀,山叠翠,水清冽,石纹皴,确是一副好画,意境悠远,画功了得。等上下看了个遍,她才坐到榻上说道:“你不仅仕女图画的好,山水也不下齐沄。”

    面对赞赏,魏元嘉面无欣喜,只是淡淡笑道:“谢陛下夸奖。”

    母子时隔五年重逢,即便不是涕泪横流,也不该像这般冷淡。可魏元嘉六岁就与母亲分别,稚子不知离情,眼里只是不解。二十年落落光阴,哪里是朝夕可抵。有人在时尚能含笑应对,母子独处却撇开伪装。傅安常从中调解,收效甚微。

    对他的冷淡,魏羽凰不以为意,只是稍顿了顿再继续说道:“作画修身养性,你愿精于此道自然是好,却也不可过分沉湎。王妃养育一双儿女非易,你别忘了尽父亲的责任。”

    言中的训诫之意甚浓,魏元嘉脸色更冷,经年不甘又浮上心头,久远的倩影开始在胸中徘徊,他微微点了点头,语露机锋:“臣自当不离他们左右。”

    魏羽凰听出其中的讥讽,抬眼注视着她的儿子。相貌肖似其父,眉眼的温润如出一辙。可傅安是浸润入骨,魏元嘉却少了几分火候,浅浮于表面。

    “你在怨我?”

    魏羽凰起身站到他面前,明明只到他的肩膀,魏元嘉仍是受迫向后退了几步才沉声道:“陛下是天子,臣何敢有怨?”

    “我是天子,还是你的母亲。”

    魏元嘉轻轻笑出一声,在仅有两人的竹居中传入耳目,微微发凉,他俯下身子应道:“臣年幼时,母亲常伴左右。至臣稍长,梦中才得一见。当下蒙陛下圣恩,臣方有见面之机。如此奢侈,臣怎会埋怨母亲。人常说父母怜爱幼子,臣只怕陛下心里眼里只有太子,而无二十年前离别的稚子了。”

    情知他有意言之,魏羽凰心内仍是感触,她此生负人不少,其中又当傅安和魏元嘉最重。傅安一切以她为先,纵有不满也不让她知晓。魏元嘉也曾是她放在心上的至宝,见不着她就会哭,每每批阅章奏时还要将他留在身边。这些记忆都被尘封,今日又再破封而出。

    魏羽凰定定在原地站立,凝视着他的玉冠,道:“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自然要为你们打算。”

    “打算到让臣没了母亲庇佑后,再让臣父子分离吗?”魏元嘉幽幽问道。

    闻言魏羽凰脸色骤变,退后一步冷声问道:“你知道?”

    让燕王去往封地一事除在大朝议论,暂无其他消息。魏元嘉心知犯了忌讳,不该打听朝中大事,连忙跪地请罪。

    魏羽凰怒气直冲脸面,却还压得住,冷哼一声,道:“我年年去信吩咐你不可议论朝政大事,你竟还置若罔闻在朝中安插眼线传递消息,你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魏元嘉垂首伏地,心如波涛拍案,一浪急过一浪。温润的面容闪过片刻扭曲,更不敢抬头让魏羽凰看见。方室之中只有两人呼吸声,一轻一重,悉数可闻,直逼人心。

    “臣愿谨遵陛下圣谕安分守己,做一个闲散王公。可陛下在时,臣无惧无怕,若陛下百年弃臣而去,臣又以何自立?”

    “太子非好杀之人,你是他兄长,惧怕什么?”

    “臣所惧怕非是太子。新安郡王既逝,魏氏一脉微弱可欺,如何与齐氏抗衡?”说罢,魏元嘉用眼偷窥,不远处的凤纹履不移不动,似在思量。他知道此事定然也久久萦绕魏羽凰信件,于是再度请罪,“陛下愿臣折双翼,臣只盼青鸟殷勤知陛下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