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那一脚没收着，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沈川溶到底才八岁，被他踹得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眼前发了好一阵的黑，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站起身时摇摇晃晃的，神情恐惧地看了一眼沈崇，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身子颤了颤，明明下一刻就会摔倒在地上，却露出个苦笑拒绝了别人的搀扶：“不怪殿下，是我先得罪了太子殿下。”他只是一个冷宫皇子，旁人也不敢得罪沈崇，只能满怀怜悯地看着沈川溶慢慢地站了起来。
沈川溶转身坐了下来，容貌虽然狼狈，行为举止却仍旧进退有度，丝毫不见窘迫，令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更为怜悯了些。
这种视线直到贺桓之进殿时才收了回去，众人皆都起身行礼，沈川溶忙也站起来低头和众人一起行了礼，道：“贺大人。”
贺桓之不应，在沈川溶那张与废后极为相似的脸上微微一停，又看向沈川溶沾了尘土的衣服，冷冷地收回了视线。
他想，沈川溶身上流着和他的妹妹同样肮脏的血，同样罪恶同样冷血无情，这么多年冷宫里的暗桩竟然没有杀死他……真是命贱。
沈川溶被贺桓之冰冷的眼神死死盯住，顿了半晌，就像没看懂是他眼里的寒意，冲他露出个温和的笑。
沈川溶虽然八岁才开蒙，但明显聪颖得多，贺桓之的问题他都能答得上来，反应也比旁人快得多。
他虽然出身冷宫，但并不比沈崇差。
众人在咏怀殿一直被沈崇压得十分憋屈，沈崇高高在上，看他们就像看虫子一样，根本没有把他们放进眼中。
不受宠的沈川溶竟然可以和沈崇一争高下，一时成了众星捧月，声名远扬，连皇帝都听说了他在咏怀殿聪颖的表现，让他搬出了冷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川溶特意选了一座与沈崇相隔得极近的宫殿。
对于这一切，沈崇倒是无所谓，他全副心神都在顾寒栖身上，令他烦恼的是，顾寒栖如今还是会搞一些小动作，比如做出让小黄门替他往外送信的事。
那一日，阴雨连绵，他带着顾寒栖来到殿外，让他亲眼看着沈崇下令将那个小黄门打了二十板子，将他整个人打得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气扔去了慎刑司，看到最后，顾寒栖跪了下来，怎么哀求沈崇都没用。
明明比他小上七岁，明明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可怖的事？就像生来以折磨人为乐。
从此以后，顾寒栖看他的眼神好像一个厉鬼，一听见他回宫的动静就会躲起来。
沈崇并不在意他会躲起来，他从每次踏进殿门寻找顾寒栖的过程中获得了一些乐趣，他的愉悦感总是会在找到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顾寒栖时到达顶峰。
“过来。”沈崇伸出手，让怕得不住发抖的顾寒栖跪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躲什么，孤又不是修罗恶鬼。”说完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抗拒一般，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脊背，说道：“乖狗狗，你躲的地方太寻常了，下次记得要躲好一点。”
顾寒栖的挣扎就是一条乖狗狗的玩闹，根本就不值得在意。驯狗他有的是耐心，顾寒栖是他的掌中之物，根本逃不了。
顾寒栖吓得脸色惨白，在沈崇冰冷视线注视下，从喉咙里泄出几声细碎的呜咽，更像一条受尽委屈的狗，惹得沈崇不禁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道：“困了就睡吧。”
听见这话，顾寒栖的身子不由抖了一下，他最怕夜晚时和沈崇单独呆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夜晚的沈崇比白日的沈崇还要可怖百倍。
夜里的沈崇会突然坐起身，死死地盯着睡在床下的他。
听见床上沈崇的动静，睡在床下的顾寒栖身子下意识地一颤，浑身僵硬地看着沈崇慢慢地逼近，然后一把捉住他的手，将他一把提了起来，带到了床上。
大殿里的火都灭了，沈崇弯下腰，像一只野兽一般扑了上来，带着热气的吐息细细密密地徘徊在他脖颈上嗅闻，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试图从顾寒栖的脸上看出前世的模样，再三逡巡后，他终于确定顾寒栖和前世已经是两个人了，他如今就是一只无能的狗儿，谁都能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