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及林胭道出疑惑,他拉人起身,睨她一眼,忽地将案上茶盏拂了下去,登时摔得四分五裂。

    房中寂静刹那。

    林胭委实猜度不透这位阴晴不定的陆大人,生生咽下已至口的话,一时未有出声。

    目光落在脚边碎盏上。

    双手交握站着,不觉间,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本府不缺甚即生即死的茶盏。”

    “在本府身侧,你也不必过分谨小慎微、终日提心吊胆。收收你心思,少打本府的主意,别总是一味暗探揣度本府底线!你生,你死,与本府何干?”

    “大人……”林胭想解释。

    她一番起誓,虽有迫切无奈之嫌,存了几分故作忠心,但绝无此意。惊然警觉,自打和陆瞻牵扯了关系,因身份悬殊,她至始至终深陷泥沼,直至昨夜情急下未料及的赤诚相见,两人关系,似才略略拉进。

    在那前,她哪里能、哪里敢直面陆瞻,心底有甚话也不像如今或可视他脸色择了直言,一行一动,自然存了小心试探。

    原来,一朝目的不纯,再想得人轻信时,却非易事了。且,如陆府台之类,本也不是一朝便能轻信人的善类。

    “大人之言,小……”

    “我谨记。”

    男人要她安分,要她收起自作聪明,她索性敛了心思,于他跟前尽可能只表露温顺,她的所思所想当掩藏得更深,需裹上层层厚茧密不透风。

    “当真明白,当真谨记是最好。”

    陆瞻估不清自个儿心底真正意图。林胭于他跟前处处战战兢兢,无时不小心谨慎唯恐说错半句,这样的相处,令他心中生烦。

    此刻即见她跪下,一会子生,一会子死,求他,似乎一颗赤诚心全为替她父亲昭雪半分不为己。

    第一回儿,陆瞻觉着自己个儿的思绪愈理愈乱,探不分明。

    第一回儿,陆瞻觉着胸腔中生了异热,这股热直蹿上识海,糊着脑,朦胧着眼,灼得他心跳急剧。

    原是不让她多折腾,在他身侧总瞧他脸色、总一副小心委屈,心中想乃一回事,当出口却是另一回事。

    ‘既求人,当守诺。’

    忽想起她这句,胸腔中顿生了无名火,话出来,即变了味儿。

    一时,他掩饰般的将案上盏中茶水啜了个干净。林胭瞧见,也为化解二人僵持,忙接过空盏去到茶水房。直过了半晌,才端着重新冲泡好的茶回去。

    细丝丝的雨飘落在屋上青瓦,飘落在院中平厚的青石板上,击出密密细脆声。